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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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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

“我保證我接下來所言都是實話,鳳翥嶺內的莊稼沒有被蝗蟲吃完!若不是這狗官沒有及時將蝗蟲的消息告知,不然我可以保證全興襄縣人的地至少存活一半!”

眾人皆被她此番霸氣的言論震驚,對於他們而言,蝗蟲是有蟲神庇佑的,她區區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兒,怎可與蟲神作對?

可仰視著盛荷蓱昂首挺胸的模樣,城中的百姓又變得有些猶豫,鳳翥嶺主子被傳有神力,但極少有人見過,大多數都將此事當做坊間流言,一笑而過。一個山賊頭子,最多會些妖術罷了,還將妖異稱之為神,真是惹人笑話。

不讓她進城便是為了求得一個安心,再加上盛傳她會巫術,更坐實了掃把星的名頭。

但盛荷蓱此前炸開城門的舉動相當大影響到了所有人的判斷,她是怎麽靠著這些人手輕輕松松將守城衛兵和城墻大門給炸開的,此番力量與他們往常所知的邪術渾然不同!

莫非她真乃神女下凡?

因這些事,眾人不由對她的話又信了幾分。

盛荷蓱見機趁熱打鐵,繼續加碼道:“況且我將狗官擒了,有人若是信我,願意成為鳳翥嶺的一份子,我便開放官家糧倉,保證他受災之後亦能吃飽!”

話音未終,霎時間城民震動,仿佛從天上掉下一個巨大的餡餅砸中了所有人,人們亢奮著蹦跳歡呼,雙目如炬,如見到再造父母般敬仰著盛荷蓱。

同樣驚愕的還有被捆住的縣令,他死命地扭動身軀,力氣大得手下幾乎壓不住他,豬頭臉一青一白,像是從河岸中捕撈扔在地上的魚,失去賴以生存的水源那般,絕望又吃力地甩著尾鰭。

果然拿出實在的好處後,追隨她、捧著她的人占了城民中的絕大多數,他們簇擁著盛荷蓱的隊伍,一路往糧倉進發。

縣令未曾想過進了縣城居然是這般的展開,他萬念俱灰,連路都不願走了,手下無奈只能將他像扛死貨似的扛上板車拉。

官家糧倉恰好修建在縣衙後頭,平日裏布有重兵把守,且僅限官府人士進出,倒也省了盛荷蓱繞路的功夫。

此刻官府僅剩兩三衙門駐守,他們被正興奮不已的城民們十分順利的解決掉,隨手從衣服兜裏掏出鑰匙直接把縣衙大門給開了,歡歡樂樂地迎著盛荷蓱進入其內。

盛荷蓱也不磨嘰,首先帶人直沖糧倉所在之處,花了些時辰尋找記錄冊並清點。

縣令治理興襄縣不行,但在糧食搜集上倒是中個好手,她幾乎不敢相信記錄冊上的數目,所有的加在一塊兒,足足有十萬石糧食,足以提供一萬人一整年的口糧!

實際上官府糧倉的數量並不算多,但其內裏另有乾坤,她開了一間糧倉內的門,方才發覺裏邊深深的洞窟內堆滿了各類耐儲存糧食。

盛荷蓱嘴都要笑得裂開了,難怪當初她在人前提出此事時,縣令的表現像捏斷了他命根子似的,在興襄縣這小地方,要能囤積到如此多的食糧,得多努力啊!

估摸著他是想待到糧價更高些時再賣出,如今一切殫精竭慮化作泡影,真是聞者落淚見者傷心。

盛荷蓱哭了,她裝的。

但糧食這麽多,亦不能隨意揮霍,盛荷蓱打算先讓眾人領一段時日的糧食回去吃。但有些饑餓的城民欲想撲上前去搶奪更多,卻被鳳翥嶺出來的護衛隊們警告地擦過手開了一槍,險些廢了整個手掌,如此殺雞儆猴,才讓那些蠢蠢欲動之人平靜下來。

她心裏頭還記著事,原身的母親究竟在哪兒,縣令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,閉口不言,倒是讓她真想燒上一壺水給他來個滾水脫毛。

盛荷蓱擼起袖子,跑到縣衙的監牢中去找刑具,給狗官好好上一課。

她下到牢中時,本以為此處應亂成一團,沒了獄卒看守,囚犯們早該從此地逃出,可大出乎她的預料,一切井井有條,犯人們老實地呆在自己的牢房內,不吭一聲。

莫非還有什麽興襄縣衙內的漏網之魚她沒殺盡?

考慮到此種可能性,盛荷蓱將手中的槍握緊,屏住呼吸,環顧周邊的所有動靜小心前進。

下一秒她便與一身著玄色暗紋直裰的青年男子迎頭相撞。

盛荷蓱:……

躡手躡腳行動霎時間泡湯,她後退一大步,手置於武器之上,繃著神經警惕來人。能在牢獄中自若活動,極大可能是原在此看守的獄卒。

此人睇到她的臉,步履一怔,不禁脫口而出:“蓮姨?”

盛荷蓱面色唰地變黑,她有這麽老嗎?才十四便被一個大她幾歲的成年男子叫做姨,這男的也好意思開口?

那男子自知失言,遂抱拳道歉:“對不住,這位姑娘實在太像在下認識的一位故人,一時看晃了眼。”

她本想借機發作一通,但聽到他話中的“故人”二字,亦顧不上去找麻煩,追著那人問道:“故人?什麽故人?你可認識我娘親。”

與她相似之人,況且又是在這縣衙內,定與她所尋之人有關!她內心不由自主地帶上些雀躍,至此以後,她是不是有娘了呢……

“蓮姨是你娘?”那人一頓,露出覆雜的表情,遲疑道“節哀順變。”

盛荷蓱瞬間五雷轟頂,喜悅被冷水澆滅寒透全身糅雜著被狗官欺騙的憤怒交織在一起,令她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。

她本就是沒娘的孩子,從小便切斷了自己與人的情感鏈接,事已至此,她竟不知該作出何種表情應對。

那男子見她呆滯垂頭望向地面,嘆一口氣,將他所知之事娓娓道來。

這人原是縣衙中的師爺,他原先要進京趕考,可因時局動蕩,不得不留在老家內找了份糊口的工作,但因看不慣當今縣令所作所為被放逐至牢獄中當一個普通的看守。

他自覺前途無望,心如死灰地在地牢內混日子,整天喝得爛醉。

但某日他在牢房中遇見一人,那是一名中年美婦,雖穿著粗布制的衣裳,卻仍難掩她容姿豐韻,面相溫良,有一種慈愛感。

縣令邪笑著將人下放至牢房中,並命他們好生看管,切不能委屈了她。

他知曉縣令抓女子回來,都愛淩/虐/玩/弄致死,不禁想起自己的母親的模樣,心中對美婦人泛起了一陣同情,但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獄卒,遂竭盡可能的為她的住所提供便利。

那美婦人也漸漸對他敞開心扉,二人常常聊天,他從她口中得知她小名蓮兒,她長他十來歲,讓他喚她作蓮姨。她本不是興襄縣人,是逃荒途中被山賊土匪拐來,不知怎地落到了縣令手中。

她原一生順遂,與自幼相識的青梅竹馬成了親,育有一個模樣極好的乖巧女兒,丈夫辛勤勞作,稍有空閑便往家中跑陪著她,從不在外頭亂晃,一家三口生活得十分幸福。

一場旱災打破了這一切,他們在官府發布的逃荒指令下被迫遠離家鄉,逃向南方。

誰知路途上竟遇著山賊打劫,丈夫用自己的一條性命換來她的生,以及女兒的徹底逃離。雖不知女兒如今尚在何方,但她能與逃荒隊伍中的村民們會合,她便心滿意足了。

此時的美婦人尚不知曉縣令磋磨女子的手段,神情雖有些疲憊,談論女兒時眼神卻還放著光彩。

男子霎時間覺著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,於心不忍地別過頭去。

美婦人見男子整日帶著酒壺,遂時常勸說他振作,他亦被婦人感染,戒了酒,重拾讀書習字。每當他練好一副字,便偷偷拿去給美婦人瞧,並與她聊天解悶,二人相處非常愉快。

但好景不長,幾日後,縣令親自下牢房將美婦人帶去府中一夜。婦人帶著滿身的傷痕歸來,她的杏眼空洞得可怕,任男子如何為她開解,皆不發一言。

如此這般,又過了幾日,縣令派人下來說原先美婦人所住牢房可清空住新人,命他打掃幹凈。他瘋了似的偷潛入縣老爺後院,小心避開家仆,最終在花壇旁發現了被殘忍肢解的美婦人屍塊。

她周身的血液皆已凝固,秀發被扯出一大片,屍首步滿海/棠花瓣,其中一株開得最艷麗的海/棠在盛放時被摘下,深深的插入她左眼中,她另一只完好無損的眼睛驚恐地死死瞪著前方。

何等酷烈。

男子經受不住這番打擊,跪在她屍體前無聲慟哭,隨後抹掉斷了線似的眼淚,將她的屍體一塊一塊的撿回去,尋了處清凈之地安葬。

玄衣男子將往事盡數傾吐而出,胸中的悶氣散去了一些,定定地仔細端詳盛荷蓱。母女二人十分相似,氣質卻截然不同,蓮姨是那含情脈脈的藍碧湖水,她的女兒便是仙霧繚繞的冷翠山。

盛荷蓱聽完玄衣男子所言之事,被強烈撞擊得幾乎喘不過氣。

……怎會如此,若是我能早些趕到她身邊。

她愈想心中愈苦澀,好不容易將興襄縣拿下的興奮頓時被一盡掃空,徒留著心中對縣令的憤恨。

她再擡起頭時,神色早已不似前邊頹唐,陰沈著面容:“刑具在哪兒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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